(日本名家四書譯註全書)
論語古義巻之二
日東 洛陽伊藤維楨 述
八佾第三凡二十六章

孔子謂季氏。八佾舞於庭。是可忍也。孰不可忍也。 季氏。魯大夫。季孫氏也。佾。舞列也。天子八。諸侯六。大夫四。士二。毎佾人數如其佾數。言季氏以陪臣。而敢僭用天子之禮樂。是可敢忍爲之事哉。而尚忍爲之。則何事不可忍爲。
謝氏曰。君子於其所不當爲。不敢須臾處。不忍故也。而季氏忍此矣。則雖弑父與君。亦何所憚而不爲乎。○夫子所論。當時人物。政治得失。自今觀之。似或有不甚切于學者。然孔門弟子。皆謹書之者。何也。夫子嘗曰。載之空言。不若著之行事親切著明也。蓋學將以有爲也。故泛論義理。不若即事即物。直辨其是非得失之爲愈也。如此等章。實與春秋一經相表裏。此當時諸子。所以謹書而不遺也歟。

三家者以雍。 三家。魯大夫。孟孫叔孫季孫之家也。雍。周頌篇名。徹。祭畢而收其俎也。天子宗廟之祭。則歌雍以徹。是時三家僭而用之。 子曰。相維辟公。天子穆穆。奚取於三家之室。 相。助也。辟公。諸侯及二王之後。穆穆。深遠之意。天子之容也。此雍詩之詞。孔子引之。言三家之堂非有此事。亦何取於此義而用之乎。擧其無知妄作之一端。以明其僭禮大類如此。
此通上章共爲三家僭禮而發。蓋夫子作春秋之意也。當時之人。視三家僭禮。不徒不能規其非。反擧之以爲美談。故夫子斥之。以明其僭妄之罪。且欲其聞而改之也。夫位愈盛。則責愈重。祿愈高。則任愈大。詩曰。赫赫師尹。民具爾瞻。季氏魯之世卿。衆之所倚賴。而其無智妄作如此。既不足取信當時。又非。所以垂裕昆。故爲人之上而不知學。其蔽必至於此。

子曰。人而不仁。如禮何。人而不仁。如樂何。 言仁者德之本。禮樂者德之推。人而不仁。其本既無。雖欲行禮樂。豈爲其用哉。其所見者。徒威儀節奏耳。
禮儀三百。威儀三千。待其人而後行。則不仁之人。雖欲用禮樂。而禮樂豈爲之用乎。或曰。仁者惻隱之充也。何關於禮樂。曰。慈愛惻怛之心。衆德之所由生。萬事之所由立仁人之於天下。何事不成。何行不得。況於禮樂乎。
論曰。七篇之書。論語之義疏也。故得孟子之意。而後可以曉論語之義。苟不本之於孟子。而徒欲從論語字面求其意義。則牽強不通。必至致誤。若宋儒所謂仁者天下之正理。是已。學者不可不知。

林放問禮之本。 林放。魯人。見世之爲禮者。專務繁文。而疑其本之不在是。 子曰。大哉問。禮與其奢也。寧儉。喪與其易也。寧戚。 禮。先王之所制。時王之所用。今放疑之。故夫子大其問也。易。治也。禮所以節制。喪。所以致哀。故禮奢而備物。不若儉而不備。喪易而盡禮。不若戚而不文。得其本故也。若夫徒務繁文。而遺其本實者。固非所以爲禮也。放特問禮。而夫子兼言喪者。蓋欲其意之備也。
爲禮者。必好備物。好備物。則必至文勝。爲喪者。必欲治而無失。欲治而無失。則欲失其實。故禮以儉爲本。喪以哀爲本。聖人之尚實也如此。
論曰。舊註謂。禮貴得中。其説本于禮記。然非聖人之意。嘗曰。先進於禮樂野人也。後進於禮樂君子也。如用之。則吾從先進。又曰。奢則不孫。儉則固。與其不孫也寧固。及如此章。自後世之學言之。似有不及於中之病。故以爲救時之論。然聖人之道。尚儉而惡奢。其經世理民。常戒盈滿。而從退損。雖以禮爲教。而必以儉本。其言及中者甚少。蓋以儉可以守禮。而中則不可執守也。

子曰。夷狄之有君。不如諸夏之亡也。 諸夏。中國也。亡。無也。視有如無之謂。此孔子傷時無上下之分而嘆之也。
夫子毎視時俗之變。雖一事之小。必重嘆之。以其所關係大也。今諸侯。禮義之所在。而曾夷狄之不若。則其爲變亦甚矣。此春秋所以作也。當此時。雖周衰道廢。禮樂殘缺。而典章文物。尚未湮墜。孰知諸夏之不若夷狄。然夫子寧捨彼而取此。則聖人崇實而不崇文之意。可見矣。其作春秋也。諸侯用夷禮。則夷之。夷而進於中國。則中國之。蓋聖人之心。即天地之心。遍覆包涵無所不容。善其善而惡其惡。何有於華夷之辨。後之説春秋者。蓋嚴華夷之辨。大失聖人之旨矣。

季氏旅於泰山。 旅。祭名也。泰山。山名。在魯地。禮諸侯祭山川在其封内者。今季氏以陪臣祭之。非禮也。 子謂冉有曰。女弗能救與。對曰。不能。子曰。嗚呼。曾謂泰山不若林放乎。 冉有。孔子弟子。名求。時爲季氏宰。嗚呼。歎辭。夫子欲冉有之救正其非。既而知其不能。則又美林放以勵之。亦教誨之也。
季氏舞八佾。歌雍徹。夫子既斥其僭竊。今亦欲旅於泰山。故夫子欲冉有之救之也。夫禮人之隄防也。禮立則人心定。人心定則上下安。上下安則彝倫得以叙矣。庶事得以成矣。今季氏以臣僭君。則是自壞其隄防也。神不享非禮。民不祭非類。季氏爲魯國卿。而所爲如此。何以率其民。不智亦甚矣。

子曰。君子無所爭。必也射乎。 言君子恭遜。不與人爭。其或有所爭者。必也於射禮乎。蓋明其所爭者。亦皆以禮。而他無所爭也。 揖讓而升。下而飲。 按儀禮大射之禮。耦進三揖。而後升堂。射畢揖降。以俟衆耦皆降。勝者乃揖。不勝者升取觶立飲也。照本文下而飲之語。則與不勝者升取觶立飲不合。窃謂。不勝者下而獨飲。無衆耦送觶之禮也。 其爭也君子。 言雍容揖遜如此。則其爭也便君子。而非若小人之以利害與人爭也。
此言君子唯於射有所爭。則見君子於事總無與人爭也。君子以仁存心。以禮存心。何爭之有。其與人爭者。皆小人。不仁不禮之甚也。讀論語者。至於夫子言君子諸章。則不可不潛心覃思。佩服體取。若此章。最其切要者歟。

子夏問曰。巧笑倩兮。美目盼兮。素以爲絢兮。何謂也。 此逸詩也。倩。好口輔也。盼。目黒白分也。言其美質也。馬氏曰。絢。文貌。凡畫繢事。先布衆色。然後以素分布其間。以爲文。蓋言身章之美也。衛風竹竿之詩曰。巧笑之瑳。佩玉之儺。又言顔色之美。與服飾之麗相稱。其語意正相類。子夏適不知畫繢之事。因讀此詩而有疑。故爲問。 子曰。繪事後素。 繪。畫衣服也。考工記云。凡繪畫之事。後素功。是也。子夏之所疑。不在上二句。而在素以爲絢。故夫子專以繪事告之也。 曰。禮後乎。 子夏因夫子之言而悟。凡物有其質。而後可以加文。然則人之於禮。亦有其質。而後可學乎。 子曰。起予者商也。始可與言詩已矣。 起。猶發也。言能起發我之志意也。夫子以其能會其意。故以始可與言詩稱之。
此章子夏之所問。夫子之所答。初只尋常間談。而本非有關於學問。及乎子夏曰禮後乎。而始爲至論也。夫禮以儉爲本。至於風氣既開。日趨繁文。於是人惟視其繁文。而不知其本之儉。故曰。禮與其奢也寧儉。喪與其易也寧戚。子夏知之。故曰。禮後乎。苟非得聖人之意於言詞之素者。其措詞豈能斷然若此乎。林放聞夫子之論。而初知禮之本。子夏因論詩。而自悟禮之後。非放之所及也。
論曰。詩無形也。因物而變。爲圓爲方。隨其所見。或悲或歡。因其所遭。一事可以通千理。一言可以達千義。故非聞一而知二者。不能盡詩之情。子夏聞畫繢之事。而悟禮後之説。可謂亞聞滄浪之歌。而知自取之道者也。

子曰。夏禮吾能言。 之杞不足徴也。殷禮吾能言。 之宋不足徴也。文獻不足故也。足則吾能徴之矣。 杞宋、二國名。杞。夏之後。宋。殷之後。徴。證也。文。典籍也。獻。賢也。言二代之禮。吾往既聞之。而能言其詳。欲證之於夏殷。而之杞宋二國。皆不足取以爲證。以其文獻不足故也。文獻若足。則吾能相證。而傳之後世。蓋聖人不欲言無證之説也。
先王之禮。唯得夫子。而後能傳於後世。言之則存焉。不言則亡焉。苟以其文獻不足。而■言之。則豈非夏殷之禮自我亡之乎。中庸曰。上焉者。雖善無徴。無徴不信。不信民不從。故君子擇民之可信而言之。見民之可從而行之。苟不察民之信從與否。而強爲之。則是誣之也。若老佛之説是已。凡渺茫不經。如存如亡之説。皆足以起人之惑。而啓其好異之心。故無徴之言。聖人不道焉。仲尼祖述堯舜。憲章文武。是也。而後世儒者。動稱伏犧神農黄帝。甚而至於論盤古燧人世。稱天皇地皇之名。吾知其非聖人之意也。

子曰。禘自既灌而往者。吾不欲觀之矣。 按。經傳稱禘者非一。其義各殊。此所謂禘者。謂大廟之祭也。蓋王者既立始祖之廟。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。祀之於始祖廟。而以始祖配之也。魯以周公之廟爲大廟。而以文王爲所自出之帝。祀之於大廟。以周公配之也。灌者。方祭用鬱鬯之酒。灌地以降神也。自灌以前。有禮之名。而無禮之實。及乎灌而降神。始有其實。故曰灌而往者。吾不欲觀之。若曰自始至終皆無可觀者也。蓋魯僭用天子之禮。故夫子歎之也。
實本也。文末也。有此實。而後有此文。有此文。而後有此禮。苟無此實。則禮文皆虚而已。魯以侯國。敢用天子之禮。其亡實甚矣。宜夫子之不欲觀之也。其曰不欲觀之者。甚嫉之之辭。嘗曰。居上不寛。爲禮不敬。臨喪不哀。吾何以觀之哉。亦甚嫉其無實也。

或問禘之説。子曰。不知也。 禘禮之意。至深遠矣。且以王者之祭。故以不知答之。蓋爲魯禘也。 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。其如示諸斯乎。指其掌。 示。與視同。指其掌。謂明且易也。弟子從傍。見夫子言此。自指其掌。而記之也。
禘者先王報本追遠之深意。非仁孝誠敬之至。不足以與此。苟通其説。則於治天下。何難之有。蓋治天下之本。在感應之孚。而難以政刑智數致之。故非德之至。誠之極。則不足與知禘之説。而於治天下。亦不免以私意妄作。幸其自治。非見聞智慮之所能及也。

祭如在。祭神如神在。 祭。祭先祖也。祭神。祭外神也。朱氏曰。此門人記孔子祭祀之誠意。 子曰。吾不與祭。如不祭。 夫子嘗言。吾當祭之時。或有故不得與。而使他人攝之。則此心缺然。如未嘗祭也。以與上文相類。故附記之。
夫子之於祭祀。盡其誠如此。
論曰。祭祀之禮。人道之本。於是不盡其誠。則人道缺焉。其復何言。夫人本於祖。萬物本於天。犲獺之賤。皆知報本。報本之心。人之至情。故聖人因其不得已之至情。以立之宗廟。具之犠牲。陳之簠簋籩豆。以伸其報本反始之情。若於外神之祭。或崇其德。或報其功。皆盡吾不得已之至情而已爾。豈問其享與不享。祭如在。祭神如神在。聖人事神之誠如此。禮曰。齊三日。乃見其所爲齊者。又曰。祭之日入室。僾然必有見乎其位。周還出戸。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。出戸而聽。愾然必有聞其嘆息之聲。皆衰世失道之論。而非聖人崇德之言也。識者以祭義篇。爲亂道之書。可謂有見矣。

王孫賈問曰。與其媚於奥。寧媚於竈。何謂也。 王孫賈。衛大夫。朱氏曰。媚。親順也。室西南隅爲奥。竈者。五祀之一。夏所祭也。凡祭五祀。皆先設主。而祭於其所。然後迎尸。而祭於奥。略如祭宗廟之儀如祀竈則設主於竈陘。祭畢而設饌於奥以迎尸也。故時俗之語因以奥有常尊而非祭之主。竈雖卑賤而當時用事。喩自結於君。不如阿附權臣也。賈衛之權臣故以此諷孔子。 子曰。不然獲罪於天。無所禱也。 言天至尊矣。非奥竈之可比也。苟獲罪於天。則媚於奥媚。所能禱而免乎明。非但不可阿權臣。雖君亦不可阿。
天之道直而已矣。夫火上而水上。鳥飛而魚潛。草木植而華實時、善者天下以爲善。惡者天下以爲惡。斯之謂直。天地之間。渾渾淪淪。靡非斯道。其欲以邪枉之道。立於天地之間者。猶投氷雪於湯火之中。有遲有速。必受其譴。雖鬼神不能爲之福。故曰。獲罪於天。無所禱也。詩云。永言配命。自來多福。

子曰。周監於二代。郁郁乎文哉。吾從周。 監。視也。郁郁。文盛貌。言其視夏商之禮。而損益之。故文章燦然。以致其盛也。
聖人毎惡奢而從儉。今於周之禮。則獨從其文之郁郁者。何哉。蓋道以得當爲貴。自治之道。不可不儉。朝廷之禮。不可不備。夏商之禮。質而不備。周之禮。文而得當。此夫子所以特從周也。聖人處事之權衡。從而可知也。

子入大廟。毎事問。 大廟。魯周公廟。孔子始仕之時。入而助祭也。 或曰。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。入大廟。毎事問。子聞之曰。是禮也。 鄹。魯邑名。孔子父叔梁紇。嘗爲其邑大夫。孔子自少以知禮聞。或人因此譏之。夫子言。不知而問。即是禮也。蓋知之爲知之。不知爲不知。是知也之意。
聖人之於禮。固無所不知。然但聞其名。而於其器物事實。則或有所未知者。故始入大廟。毎事問耳。亦謹之也。或人未知道。徒以講名物度數爲知禮。故以此譏之。夫子但曰是禮也。其意以爲。不知而問。何禮如之。夫闕疑好問者。君子之心也。苟以此爲心。則智明識達。於天下之事。無所不得。故曰。是禮也。猶曰是道也。

子曰。射不主皮。爲力不同科。古之道也。 皮。革也。布侯而棲革於其中以爲的。所謂鵠也。科。等也。古者卿黨習射之禮。專主於中。而不主於貫革。以人之力有強弱也。曰古之道也者。嘆今之不然也。按。射不主於皮。今見于儀禮卿射禮。蓋古射法之語也。
射之爲藝。其中可以學而能。其力不可以強而至。此古者之所以射不主皮也。蓋世道之變。治亂升降之所由而分。替者不可以復興。汙者不可以復隆。毎一變。必一衰。故雖服御器物民俗歌謠之小。君子必察焉。貫革之興。其變小也。然世道之不復古。於是可見。此夫子之所以深嘆也。

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。 古者天子常以季冬。頒來歳十二月之朔於諸侯。諸侯受而藏之祖廟。月朔則以特羊告廟。請而行之。謂之告朔之禮。餼生牲也。魯自文公。始不視朔。而有司猶供此羊。故子貢以爲。不行其禮。徒供此羊。此虚文耳。故欲去之也。 子曰。賜也爾其羊。我愛其禮。 愛猶惜也。夫子言。若汝可謂愛羊。今我所幸者。在羊存耳。禮雖廢。猶得賴羊以識之。若併去其羊。則此禮遂亡。此我所以惜之也。
禮理也。羊物也。禮隆則物賤。禮汚則物貴。蓋禮隆則義爲之主。用牛不可則用羊。用羊不可則用豕。故禮隆則物賤也。禮汚則文爲之主。循物則非禮。故禮汚則物貴也。及乎其益衰也。則人惟以物識禮。而禮因物而存亡。於是物益貴焉。故存羊即所以存禮也。子貢欲去餼羊。其未達於此義乎。

子曰。事君盡禮。人以爲諂也。 魯之人士。仰夫子之聖德久矣。而夫子自以臣子之禮處之。於事君之禮。自莫不盡。且春秋時。不知事君之禮。故時人見夫子事君盡禮。以爲諂也。
此夫子傷當時之薄俗。而歎之也。人臣之於君。以盡禮爲本。譏夫子以爲諂者。本非昏愚柔懦之人。必是揚己敖物。不知遜讓者之言。其流必至於賊道。故君子惡焉。荀子之言曰。道義重則輕王侯。非也。王侯豈可輕者耶。其輕王侯者。適其所以不知道義也。

定公問。君使臣。臣事君。如之何。孔子對曰。君使臣以禮。臣事君以忠。 定公。魯君。名宋。
以尊臨卑。易以簡。故爲君之道。在使臣以禮。以下事植。易以歎。故爲臣之道。在事君以忠。君而無禮則失臣。臣而不忠則身戮。故聖人之言。猶規矩繩墨乎。從之則吉。違之則凶。所以爲天下之極也。非若佛老異端之書。可以高遠奇特。求之而得也。

子曰。關雎樂而不淫。哀而不傷。 關雎。周南國風詩之首篇也。淫者。樂之過而失其正也。傷者。哀之過而害於和也。蓋關雎之樂。其聲雖樂。而不至淫。雖哀。而不至傷。使聞者自得性情之正。故夫子贊之。
此專美關雎聲音之盛而言。當與師摯之始。關雎之亂章參看。夫聲音之玅。可以感動鬼神。而況於人乎。關雎之樂。能合於中和之德。而歸于性情之正。夫子之所以取之也。蓋樂者人情之所宜有。而哀亦人情之所不免。苟欲去人情之所宜有。則至於絶物。欲滅人情之所不免。則至於害性。但關雎之樂。其音樂而不淫。哀而不傷。聞之者。邪穢蕩滌。査滓融化。自得性情之正。樂之至美者也。然而詩言志。歌永言。聲依永。律和聲。則詩其本也。苟讀詩而善得其志。則聲音自在其中矣。按。小序云。關雎者后妃之德也。本不言何王后妃。蓋言后妃之德宜如此。鵲巣關雎之應也。其序云。鵲巣者夫人之德也。亦不的言何國夫人。則所謂后妃。亦不斥言何王后妃。爲是。今觀小序之作。其首句文辭古奥。實出於古人之手。其爲國史之作明矣。其下云云者。猥瑣鄙俚。不足觀之。且自相矛盾。不可據以爲信。故今據小序首句爲斷。

哀公問社於宰我。宰我對曰。夏后氏以松。殷人以柏。周人以栗。曰。使民戰栗。 宰我。孔子弟子。名予。古者建邦立社。必植樹以爲主。王者受命王天下。必改前代之制。以新人之觀聽。三木皆老蒼堅強。隨地能生。故三代建國。自王朝至於侯國。植之以爲社主。至周兼寓使民畏刑之意。蓋以古者戮人於社也。戰栗。恐懼貌。宰我從解周人用栗之意如此。 子聞之曰。成事不説。遂事不諫既往不咎。 言凡事既成矣。不可復解説。已遂矣。不可復諫止。已往矣。不可復追咎。孔子以宰我所對。既啓時君殺伐之心。而其言已出不可復救。故歷言此。以深責之。欲使謹其後也。
人君之德。莫大於愛民。故古之君子。與人君言。必以愛民爲本。救民爲急。夫萌蘖之生。灌漑培養之。猶恐其或不得生。矧可屈折剪伐之。以殘其生乎。故可人君殺伐之心者。君子諱言之。恐其傷仁義之良心也。孟子曰。君子遠庖厨。蓋爲此也。夫子之深責宰我宜矣。

子曰。管仲之器小哉。 管仲。齊大夫。名夷吾。相桓公覇諸侯。器者。所以成其用也。春秋傳曰。覇王之器。是也。器小。謂管仲所執之具甚小。不濟用也。 或曰。管仲儉乎。 或人疑器小之爲儉。 曰。管氏有三歸。官事不攝。焉得儉。 三歸。義未詳。或曰。臺名。攝。猶兼也。家臣毎一人。必兼治數事。管仲不然。皆言其侈。 然則管仲知禮乎。 爲禮者好備物。故又疑不儉之爲知禮。 曰。邦君樹塞門。管氏亦樹塞門。邦君爲兩君之好。有反坫。管氏而知禮。執不知禮。 屏。謂之樹。塞猶蔽也。設屏於也。以蔽内外也。坫。在兩楹之間。獻酬飲畢。則反爵於其上。黄氏震曰。反坫。累土而爲之。如今行在之騏驥院。牛羊院。與凡營疊多於臺門内。立土墻之類。按。汲冢周書云。乃立五官。咸有四阿反坫。註云。反坫。外向室也。豈兩君之好。必欲容其儀衛。而爲此外向之室。世遠不可知。此皆諸侯之禮。而管氏僭之。夫子所以譏其不知禮也。兩説如此。然近世多從黄氏之説。
以德行仁則王。以力假仁則覇。管仲相桓公。覇諸侯。自世俗觀之。其施爲事業。固爲赫赫焉。然止於此耳。若使管仲聞聖賢之學。唐虞三代之治。豈難致哉。子游爲武城宰。以禮樂爲治。曰。割雞焉用牛刀。謂之物小而器大。若管仲之相齊、專尚覇術。功利是務。不能致主於王道。是割牛用雞刀。謂之物大而器小。宜夫子譏管仲之器小。後之居宰職者不可不知所從也。

子語魯大師樂。曰。樂其可知也。始作翕如也。 語。告也。大師。樂官名。翕合也。聚也。言樂有八音。初起氣聚而不舒矣。 從之純如也。皦如也。繹如也。以成。 從。讀爲縱。放也。純和也。言樂之既放。和而不乖。猶五味相濟以相和也。皦。明也。五音六律明而不混也。繹。相續不絶。如貫珠也。成。樂之一終也。言樂之節奏如此。故其感于心者亦然。
當時音樂殘缺。伶官唯知論五音六律。而不知樂之節奏。有自然之序。而其和在於絲毫之間。況於其通性情心術之微者乎。夫樂之於天下。猶柁之於船。或左或右。隨其所轉。將之於卒。或進或退。從其指麾。治亂盛衰。毎與聲音相通。故夫子爲大師。一一指點而示之也。

儀封人請見曰。君子之至於斯也。吾未嘗不得見也。從者見之。 儀。衛邑。封人。掌封疆之官。朱氏曰。蓋賢而隠於下位者也。君子。謂當時賢者。至此皆得見之。自言平日不見絶於賢者。而求以自通也。 出曰。二三子何患於喪乎。天下之無道也久矣。天將以夫子爲木鐸。 朱氏曰。喪。謂失位去國。禮曰。喪欲速貧。是也。木鐸。金口木舌。文教用之。蓋施政教時。所振以警衆者也。言天下久亂。道將自絶。故天將使夫子爲木鐸。詔道於萬世。一時得喪。豈足以爲患乎。
門人親愛夫子。深矣。故不得不以其失位爲患。封人一見夫子。遽以木鐸稱之。其所以慰喩弟子者。至矣。蓋不以一時得喪爲患。而以木鐸萬世爲幸。其見可謂卓矣。嗚呼異哉。

子謂韶。盡美矣。又盡善也。謂武。盡美矣。未盡善也。 韶。舜樂。武。武王樂。美者。聲容之盛。善者。美之實也。
美者。如鐘鼓管籥之音。干戚羽旄之容是也。善則指其德而言。所謂聞其樂。而知其德是也。舜以損遜。而有天下。武王以征伐。而得天下。此韶之所以盡美盡善。而武之未盡善也。聖人右文而左武。崇德而惡殺。故其言如此。蓋論其樂云然。非論舜武之優劣也。

子曰。居上不寛。爲禮不敬。臨喪不哀。吾何以觀之哉。
居上者以寛爲道。而不欲好察。禮以敬爲本。而不在文飾。喪以哀爲主。而不在備物。居上不寛。則下無全人。爲禮不敬。臨喪不哀。則本實既亡。何所觀感邪。


里仁第四凡二十六章

子曰。里仁爲美。擇不處仁。焉得知。 言里有仁厚之俗。人猶以爲美。而居之。擇所以處身者。而不於仁。豈得爲知乎。
此言居之不美。輙可遷徙。處身一失其所。則其害有不可勝言者矣。然人皆知擇居。而至於處身。則不知辨其是非。多失於不仁。是不智之甚也。斯之謂不知類也。

子曰。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。不可以長處樂。 約。困也。言不仁者。久困則爲非。久樂則必驕。 仁者安仁。知者利仁。 安。謂安而不遷。利。謂以仁爲利而行之。言安仁者。與道爲一。故其處約樂。自不足云。利仁者。堅守而不失。故能處約樂也。
不仁之人。雖一旦勉強。然無其德。故久處約則濫。久處樂則驕。唯仁者之於仁。猶身之安衣。足之安履。須臾離焉。則不能樂。是之謂安。知者之於仁。猶病者之利藥。疲者之利車。雖不能常與此相安。然深知其爲美而不捨。是之謂利。夫飽仁義者。不願膏粱之味。文繡之美。萬物皆備於我。而富貴貧賤。不能撓於其心。豈能處約樂之足云哉。

子曰。惟仁者能好人。能惡人。 仁者以愛爲心。故好惡得當而不失。
善善常不及。惡惡必過。人之通患也。故以愛人之心待人。則善者固得當。而不善者亦不至過惡。若以惡人之心待人。則善者未必得當。而不善者必至於過惡。此所以惟仁者能好人惡人也。
論曰。宋儒以仁爲理。故以好惡當理解之。即明鏡止水之意也。蓋以無情視仁。無欲解仁。而不知仁之爲德。雖有淺深大小之差。而未有不自愛人之心而出者也。故唯仁愛之人。而後能好惡得當。而不至於有刻薄褊私之弊。書曰。罪疑惟輕。功疑惟重。此仁者之所以能好惡人。而與好惡得理者。不可同日而語也。

子曰。苟志於仁矣。無惡也。 言心之所向。纔在於仁。則自無爲人所惡也。
仁實德也。纔志於仁。則寛厚慈祥。與物無忤。故自無爲人之所惡也。
論曰。宋儒之學持論過高。嫌乎恤人之怨惡爲枉道。故解無惡。以爲無爲惡之事矣。此非聖人之意。蓋已有可惡之實。而爲人所惡者。固其道也。改之可也。己無可惡之實。而或見惡者。雖君子所不得免。然聖人毎教人。以無怨惡于人者。何哉。世議甚公。人心甚直。苟爲容悦。則人必以容悦目之。苟爲面諛。則人必以面諛名之。欲爲人所容。而反爲人所賤。其唯志於仁。則不求爲人容。而寛裕慈惠。人自不怨惡焉。此聖人之所以貴無怨惡也。詩曰。在彼無怨。在此無射。庶幾夙夜。以永終譽。夫子又嘗答仲弓問仁曰。在邦無怨。在家無怨。又曰。年四十而見惡焉。其終也已。聖人之意可見矣。

子曰。富與貴。是人之所欲也。不以其道。得之不處也。貧與賤。是人之所惡也。不以其道。得之不去也。 欲富貴而惡貧賤者。人之情也。然君子之動。必以其道。故苟不以其道。則雖得富貴而不處。得貧賤而不去也。所謂道者。即仁也。故下段終言之。孟子稱伊尹曰。非其義也。非其道也。祿之以天下不顧。亦此意爾。 君子去仁。惡乎成名。 君子之所以名爲君子者。以其存仁也。若去仁。則何所成其名乎。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。造次必於是。顚沛必於是。 造次。急遽之意。顚沛。偃仆之貌。此申言終食之間。其無違仁如此。非但富貴貧賤取舍之而已。
此又言仁者安仁之意。或曰。仁之德大矣。何獨以富貴貧賤言之耶。曰。自古之人。固有見危授命。犯顔諫爭。奮然不顧身者。然至於富貴貧賤取捨之間。則不能不殉物而動心。唯君子之心。常安於仁。故不處於不可處之富貴。而不去於不可去之貧賤。此其所以首而言之也。而至於終食無違。造次顚沛必於是。則端言仁之成德也。

子曰。我未見好仁者。惡不仁者。好仁者。無以尚之。惡不仁者。其爲仁矣。不使不仁者。加乎其身。 尚。加也。言好仁者。天下何善加之。若夫惡不仁者。誠知不仁之可惡。猶惡惡臭。亦可以爲仁矣。然不使一毫不仁之事。加於其身耳。與好仁者固有間矣。 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。我未見力不足者。 爲仁由己。而由人哉。苟能一日用其力。則仁斯至矣。唯人不肯用其力耳。豈有用其力而不足者哉。 蓋有之矣。我未之見也。 蓋。疑辭。言昏弱之甚。欲進而不能者。或有之矣。然我未見之也耳。再言此以斷無有力之不足者也。
好仁者。德之至也。惡不仁者。有所不爲也。好仁者。視人之不善。猶哀憫之。而欲其與入于善也。惡不仁者。視人之不善。猶鷹準之搏鳥雀。必痛拒絶之。二者甚有逕庭。倶謂之成德。非也。或曰。夫子嘗曰。仁遠乎哉。我欲仁。斯仁至矣。而此亦曰我未見者。何哉。夫仁者人心也。何遠之有。但仁以誠爲本。夫子難其人者。蓋以非仁之難能。而誠之難致也。好仁者。惡不仁者。其等雖異。然皆發於誠心。非勉強之所能及。此夫子所以言未見也。

子曰。人之過也。各於其黨。觀過斯知仁矣。 黨。朋類也。指親戚僚友而言。
此爲以過棄人者發。凡人之於過。不有無由而妄生者。必因其親戚僚友而過。故曰。各於其黨。正見其不可深咎也。曰觀過知仁。則亦足見其就此而猶有可稱者也。孟子曰。管叔兄也。周公弟也。周公之過。不亦宜乎。是其所以爲周公也。蓋聖人不深責人之過者。以人有自新之途。而悔過自改。則亦猶夫人故也。
論曰。人之過也。不生於薄。而生於厚。何也。薄則防患。遠害。爲身之計全。而趨人之患緩。故得無過也。因薄而過者。間或有之。然因薄而過者。直謂之惡。而不得謂之過也。非聖人之至仁。則孰能知過之可宥。而不可深咎。

子曰。朝聞道。夕死可矣。 言人之不可不聞道。其急如此。
此爲託老衰。或罹微恙。而不肯爲學者發。夫道者。人之所以爲人之道也。爲人而不聞之。則虚生耳。非與雞犬共伍。則草木與同朽。可不悲哉。苟一旦得聞之。則得所以爲人而終。故君子之死曰終。言其不澌滅也。或曰。朝聞夕死。不亦太急乎。曰。不然也。人而不聞道。則雖生而無益。故夫子以朝聞夕死爲可者。最示其不可不聞道之甚也。何謂太急。

子曰。士志於道。而恥惡衣惡食者。未足與議也。 朱氏曰。心欲求道。而以口體之奉不若人爲恥。其識趣之卑陋甚矣。何足與議於道乎。
衣食以取足奉口體。雖惡何足恥焉。士而志于道。其心既知所嚮矣。而又恥惡衣惡食。則其終必至於枉道殉物。其不足與議道也必矣。

子曰。君子之於天下也。無適也。無莫也。義之與此。 朱氏曰。適專主也。莫。不肯也。比。從也。言君子於天下之事。無適無莫。可取則取。可捨則捨。可去則去。可就則就。唯義之所在。非惟我之從義。義亦與我相從而不離也。
義者天下至密者也。故精義然後能得無適莫。非無適莫而義之與比也。蓋無適則莫。無莫必適。不能不倚一偏。其無適者。異端之不立一法也。無莫者。俗士之不知所擇也。唯君子精義之至。無所偏倚。而後自能得無適莫焉。夫子嘗曰。無可無不可。蓋無可無不可之間。自有義存。非無可無不可。而又以義爲主也。其謂無道以主之。幾於猖狂自恣者。謬矣。

子曰。君子懷德。小人懷土。君子懷刑。小人懷惠。 懷。歸也。土者。謂身之所安也。刑。法也。惠。恩惠也。
此言治君子與治小人。其道自不同也。懷於德者。不以利動。惟善是親也。懷於土者。有常産者。有恒心也。懷於刑者。心樂儀刑。懷於惠者。惟利是親。君子小人。存心不同。故其所以懷之者。自不同也。

子曰。放利而行多怨。 孔氏曰。放。依也。依利而行。言毎事必依傍於利而行之也。多怨。謂多取怨也。
無怨德也。多怨不詳也。君子以義爲主。故雖損於人。而人不我怨。小人以利爲本。故雖無損於人。反多取怨。中庸曰。正己而不求于人。則無怨。

子曰。能以禮讓爲國乎。何有。不能以禮讓爲國。如禮何。 禮讓以德而言。禮以制度而言。何有。言不難也。
此言以禮讓爲國。則人亦化之。何難爲之有。若不以禮讓爲國。則禮文雖具。亦且無如之何。況於治國乎。古者專以禮爲治國之要典。猶後世之用律也。

子曰。不患無位。患所以立。不患莫己知。求爲可知也。 朱氏曰。所以立。謂所以立乎其位者。可知。謂可以見知人之實。
此章亦聖人之常言。學者之準則。不可不聽受佩服焉。

子曰。參乎。吾道一以貫之。曾子曰。唯。 吾道。猶曰我之所道也。一者。不二之謂。貫。統也。言道雖至廣。然一而不雜。則自能致天下之善。而無所不統。非多學而可能得也。唯者。應辭。曾子直受之。以爲己之任。猶顔子曰請事此語之謂。 子出。門人問曰。何謂也。曾子曰。夫子之道。忠恕而已矣。 盡己之謂忠。忖人之謂恕。自竭盡己之心。則於人無物我之隔。能忖度人之心。則癢疴疾痛。擧切於我身矣。曾子以爲。忠恕足以盡夫子之道也。因爲門人。述夫子一以貫之之旨如此。
夫道一而已矣。雖五常百行。至爲多端。然同歸而殊塗。一致而百慮。天下之至一。可以統天下之萬善。故夫子不曰心。不曰理。唯曰。吾道一以貫之也。蓋忠以盡己。則接人必實。而無欺詐之念。恕以忖人。則待物寛宥。而無刻薄之弊。既忠且恕。則可以至於仁矣。豈復有他岐之可惑者乎哉。故夫子曰。吾道一以貫之。而曾子特以忠恕明之。其有旨哉。
論曰。聖人之道。不過彝倫綱常之間。而濟人爲大。故曾子以忠恕。發揮夫子一以貫之之旨。嗚呼傳聖人之道。而告之後學。其旨明且盡矣。夫子嘗答樊遲問仁曰。與人忠。子貢問曰。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。夫子唯曰。其恕乎。孟子亦曰。強恕而行。求仁無近焉。可見忠恕二者。乃求仁之至要。而聖學之所成始成終者也。蓋忠恕所以一貫之也。先儒以爲。夫子之心。一理渾然。而泛應曲當。惟曾子有見於此。而非學者之所能與知也。故借學者忠恕之目。以曉一貫之旨。豈然乎哉。

子曰。君子喩於義。小人喩於利。 喩。曉也。猶四體不言而喩之喩。言觸物隨事。自能通曉也。
此言君子小人。所好不同。故心之所趨從殊。君子之所好。在於義。故其曉於義也甚速。小人之所好。在於利。故其曉於利也亦甚速。學者以此自省。則庶乎不至爲小人之歸矣。

子曰。見賢思齊焉。見不賢而内自省也。 朱氏曰。思齊者。冀己亦有是善。内自省者。恐己亦有是惡。
此言見人之賢不肖。皆不可不反求之於己也。人之常情。見賢則必忌憚之。見不賢則必譏笑之。非惟不知反求於己。適足以害其德也。夫見賢而不思齊。無志者也。見不賢而不内省。無恥者也。無志無恥者。所謂自暴自棄者。而不可與有爲也必矣。

子曰。事父母幾諫。 幾。微也。幾諫。謂微詞以諷也。 見志不從。又敬不違。勞而不怨。 不違者。謂姑順父母之意。而不遂己之諫也。勞。慰勞也。
諫父母之道。尤忌徑直。要在微婉其詞。以委曲諷導之焉耳。若父母有過而不諫。則陥親於不義。諫而忤親之意。則亦爲不孝。唯能敬能勞。不違不怨。而後爲能得事父母之道也。苟如此則父母之心。亦有所感。而諫得行也。

子曰。父母在不遠遊。遊必有方。 鄭氏曰。方。猶常。謂可遊之方也。
人子遠遊。則爲日久。廢養多。而不能使父母無倚門之憂。故曰。不遠遊。其遊毎有定所。而不事漫遊。則無所貽憂。故曰。遊必有方。范氏曰。子能以父母之心爲心。則孝矣。可謂能發孝子之心也。

子曰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。可謂孝矣。 此章重出。凡諸章重出者。蓋夫子屢言。而門人互録之。意味深長。學者宜深玩而詳思焉。

子曰。父母之年。不可不知也。一則以喜。一則以懼。 知。猶記憶。此言常記父母之年。則見其善以爲喜。見其衰以爲懼。喜懼交臻。而愛親之心。不能自己。其不可不知也如此。聖人之言。天下之至言。理到此而盡矣。教到此而極矣。不可以其語平易而忽諸。

子曰。古者言之不出。恥躬之不逮也。 逮。及也。朱氏曰。言古者。以見今之不然。
此言出言之易。而躬履之難也。夫言而不稱。可恥之甚也。古人尚實而不貴華。故恥之如此。

子曰。以約失之者。鮮矣。 約者。檢束之謂。言修身處事。皆當檢束也。
聖人之言。猶耆龜神明。必應驗。此言至淺。然從此則得。違此則失。必然之理也。不可不篤信而堅守之。

子曰。君子欲訥於言。而敏於行。 包氏曰。訥。遲鈍也。
此夫子言君子之心。以勉學者也。胡氏曰。敏訥雖若出於天資。然可習也。言煩以訥矯之。行緩以敏勵之。由我而已。自不能變其氣質。奚貴於學哉。

子曰。德不孤。必有鄰。 朱氏曰。鄰。猶親也。德不孤立。必以類應。故有德者。必有其類從之。如居之有鄰也。
人不知而不慍。君子之心也。然德不孤必有鄰。必然之理也。故夫子言德之既成。必無孤立之理。以定學者之志。亦祿在其中之意。學者惟當患德之不成。而無以饑渇爲心害也。

子游曰。事君數斯辱矣。朋友數斯疏矣。 數。煩數也。
此言事君交友。皆當以禮進也。若褻狎戲弄。屢相往來。至於煩數焉。則爲臣取辱。爲友見疏。當自戒也。故事君者。非堯舜之道。不敢以陳。則不辱矣。與朋友交。以文會友。以友輔仁。則不疏矣。





論語古義巻之二畢